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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六儿 春夏六月 2024-02-21


我是站台,无论风吹雨淋,我始终在这里。


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与我相拥,也有人只是与我擦肩而过,他们步履匆匆,不知为谁奔走为谁忙。


尽管每日来来往往上千人,我仍然时常感到寂寞无聊。


我有一个好伙伴,他是火车。


火车每天都要从我这里把人们带到想去的地方,又从远方把人们带到这里来。火车每天都忙得不亦乐乎,有时候我真羡慕他,可以去看看远方的世界。


清洁员阿姨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为我擦洗身体,售票的小姐姐准时准点地出现在售票窗口,微笑着将一张张车票送到乘客手里。


这一天,来了一个可爱的小妹妹,留着齐眉的刘海,她的眼睛可真好看,亮晶晶的,似一汪清泉。她买了一张去往厦门的车票。


进来后,女孩儿时而东张西望,时而转头盯着门口看。


我认真地打量着她,黑黑的长直发,水汪汪的大眼睛,青涩可爱的模样,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。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,她越来越焦急,双眉紧锁。


火车很快就要开动,这时,从门口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一个戴着眼镜的女孩儿,穿着一身校服,高马尾在头上一甩一甩。


那个大眼睛的女孩儿忽然两眼放光,眉头舒展,咧开的嘴里露出两颗小虎牙。


戴眼镜的女孩儿跑到大眼睛女孩儿的跟前停下来,从怀里拿出抱了一路的零食和糖果递过去。我静静地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并记了下来。


“你这么快就要走了!这是我给你买的糖果和零食,你带着路上吃。没多少,但这是我的心意……”


大眼睛女孩儿接过零食和糖果:“这些我都喜欢!”


“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……”


“我该上车了……”


戴眼镜的女孩儿眼里闪着泪花,她终于没忍住自己,紧紧抱着大眼睛女孩儿,哭成了泪人:“你一定要想我啊!”


我看到大眼睛女孩儿眼里分明有了泪花,可她吸了一下鼻子,抬起头把它倒了回去。她努力微笑着说:“肯定要想你了!你看你,又不是不回来了!”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。


诺大的站台,两个娇小的女孩儿紧紧相拥。她们之间的对话仅寥寥两句,却让我看到了惺惺相惜。


戴眼镜的女孩儿呆望着自己的好友随火车渐行渐远,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滑落脸庞。





我每日迎送上千人,却唯独记住了这两个女孩儿。


日复一日,我目送了多少场相聚别离,父母送子,情侣分别,好友相聚……我偶尔想起,那两个曾经相拥而泣的女孩儿,如今,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?


那是个风和日丽的晴天,天空蓝得澄澈。


那双眼睛再次出现在我视野里,只是这一次,没有了之前的神采奕奕。她的眼眶凹陷,原本红润的脸蛋现在暗淡无光。


她背着一只黑色的大书包,那大书包里就像装了石头,压弯了她的腰。


她慢悠悠地随着人群往出口走去。快到出口时,她挺直腰身,戴上眼镜,深深地吐了口气,忽然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。


到了出口,一个女孩儿举起手机:“别动!就这样!”“咔嚓”一声拍下了一张照片,照片里的女孩儿背着黑书包,鼻子上方扛着一副大墨镜。


她们说笑着上了一张开往大学的公交。


蓝天白云,微风不燥,我的心里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难受。


过了几天,那张停在离我不远处的公交上下来一个女孩儿,是她。


不同的是,她脚步轻快,目光笃定,脸上挂着如释重负的轻松。


她坐在我怀里,用手机敲下这样一段文字:


“我们一起坐公交返回学校,目光所及都是学生,感觉真好。假如当初我留下来,假如我们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,然后和从前一样,形影不离,假如我们可以一辈子在一起,多好。可是人生没有假如,就像一趟只有单程票的列车,有去无回。


……


那个曾经在车站抱着我哭得泣不成声的女孩,你真的成长了,我们慢慢的假装坚强,然后就真的不会再轻易掉眼泪了。


……


如今的我们都在为生活而奔走,我们都遇到了生活中的各种难题。


……


我们都是需要保护,却又总是受到伤害的人,以至于我们总想让对方免于受伤做个开开心心岁月静好的人。


……


前路漫长,风雨何惧,我相信,我们都会成长为更好的人!


……”


末了,她起身微笑着上了火车。



我问火车:“你为何每日奔忙,却如此不亦乐乎?”


火车回答:“能把人们送到想去的地方,我很开心!一路上,我看到了不少风景,也体会到了很多温暖和爱。我看到有力气的男人帮助弱小的女人放行李,可爱的男孩给老人让座,还有人抢回了被小偷偷走的钱包……我感激她们与我相伴一程,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!”


我望着延伸到远方的铁轨陷入了沉思,在人生这趟列车上,有人上车,有人下车;有人陪伴一程,半路下车;也有人半路上车,一起到达终点。但终归都要下车,没有谁可以陪着谁一辈子。人们相聚,分离,再相聚,分分合合,才是人生的常态。


珍惜相聚,看淡别离,每一次的分离,只为更好的相聚!


太阳落山了,一阵风灌进脖颈里,拉回了我的思绪。


落日余晖下,火车即将再次启程,我学着那个女孩儿的样子挺了挺腰背,对着火车招手:“兄弟,一路顺风!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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